|
|
木蘭花 / 作者：賀鑄 |
清琴再鼓求凰弄，紫陌屢盤驕馬鞚。
遠(yuǎn)山眉樣認(rèn)心期，流水車音牽目送。
歸來翠被和衣?lián)恚斫夂姽膭印?br/>
此歡只許夢相親，每向夢中還說夢。
|
|
木蘭花解釋：
我愛上了一位姑娘，卻沒有機(jī)會和她接近。在一次宴會上我曾一再借琴聲吐露愛慕之情；從她的眉宇間也隱約流露出對我的鐘情與愛心。她的香車駛過京城大街去春游踏青，我騎著駿馬盤旋追蹤卻仍然無緣親近，最終只能無可奈何目送香車遠(yuǎn)去，耳畔空留下一串轔轔車聲。
回到家我拉過翠被和衣蒙頭而睡，待到酒醒，但覺渾身發(fā)冷，耳邊已響穆清晨報時的鐘鼓之聲。唉，看來我只能在夢里和心愛的人兒親近，可悲的是我還常常在夢里向她訴說美夢情景！
注釋
①木蘭花：唐教坊曲，《金奩集》入“林鐘商調(diào)”。
②求凰弄：即《風(fēng)求凰》曲。司馬相如當(dāng)年即彈此曲向卓文君求愛。
③紫陌句：紫陌，京都郊野之路，指繁華的大道。盤馬：回旋其馬。鞚（kòng）：馬勒。
④遠(yuǎn)山眉：形容女子秀麗之眉。
⑤流水車：即車如流水，形容車多面奔馳迅疾。牽目送：車過人去，牽引著自己以目相送。
⑥歡：指情人。
⑦夢中還說夢：比喻虛幻無憑。木蘭花·清琴再鼓求凰弄賞析
這是北宋賀鑄的一首歌詠戀情之作，以第一人稱敘述口吻寫一男子的癡情。上片寫詞人對他所鐘愛的女子的追求，下片寫失戀的痛苦以及自己對愛情的執(zhí)著。
“清琴再鼓求凰弄，紫陌屢盤驕馬鞚。”這是一組對仗句，一句一個鏡頭，場景互不相同。第一個鏡頭再現(xiàn)了漢代辭賦家司馬相如在卓王孫家的宴會上，一再撥動琴弦，以《鳳求凰》之曲向卓文君表達(dá)愛慕之情的那戲劇性的一幕。只不過男女主人公都換了。“紫陌”一句，鏡頭由家中移位到繁華的街上。寫自己認(rèn)準(zhǔn)了美人的香車，跟前攆后地轉(zhuǎn)圓圈，欲得姑娘之秋波飛眼，掀簾一顧。唐人李白《陌上贈美人》有詩句云：“白馬驕行踏落花，垂鞭直拂五云車。美人一笑搴珠箔，遙指紅樓是妾家”。劉禹錫也有詩句寫都市春游的熱鬧景象道：“紫陌紅塵拂面來，無人不道看花回”。可見，紫陌尋春之際，發(fā)生過很多與此相似的風(fēng)流韻事。這兩句詞，如果說上一幕之鼓曲求凰尚不失為慧為黠，那么下一幕的隨車盤馬卻就不免乎“癡”了。因此，“鼓琴”、“盤馬”兩句，雖同是寫對愛情的追求，貌似平列，但卻決非簡單的語意重復(fù)，而是不同層次的情感流露。在那鏡頭的跳躍中，有時間的跨度，有事態(tài)的發(fā)展，更有情感的升級。這是不同層次情感的真實記錄。
上文以排句發(fā)端，下文仍以儷句相接。這種作法叫做“雙起雙承”。在結(jié)構(gòu)的轉(zhuǎn)承上，第三句與第一句遙相呼應(yīng)，回溯“鼓琴”之事。“流水車音”句承接“紫陌屢盤驕馬鞚”。這里“遠(yuǎn)山眉”一典，見劉向《西京雜記》：“卓文君姣好，眉色如望遠(yuǎn)山”。首句既以司馬相如自況，這里乃就勢牽出卓文君以比擬伊人，密針細(xì)縷，有縫合之跡可尋。詞人似乎從那美人的眉眼之中，看透了美人對自己的愛意。正因為有這驚鴻一瞥，才使前兩句之問略去了的情節(jié)進(jìn)展有了關(guān)捩，既以見當(dāng)時之“鼓琴”誠為有驗，又證明后日之“盤馬”良非無因。于是，懸而未決的問題便只剩下一個“盤馬”的結(jié)局畢竟如何了，這就逼出了與第二句錯位對接的“流水車音牽目送”。那車輪軋軋，似輕雷滾動，一聲聲牽扯著詞人的心，好似從詞人的心上碾過一般。姑娘的輜軿車漸行漸遠(yuǎn)了，而詞人卻仍然駐馬而立，凝目遠(yuǎn)送，望斷離路。
“歸來翠被和衣?lián)恚斫夂姽膭印倍洌瑢懺~人“目送”心中的美人遠(yuǎn)去之后，心情郁悶，痛苦不堪，他便借酒澆愁，去喝了一場悶酒，酩酊大醉之后，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，衣裳也沒有脫便一頭栽到床上，擁被睡去。及至酒醒，已是夜深人靜，但覺寒氣襲人，又聽到寂涼的鐘鼓催更之聲。這“寒生”二字，既是實寫，也分明寫出詞人心緒的凄涼、寂寞。聽到那凄涼的鐘鼓聲，詞人心緒也凄涼。
“此歡只許夢相親，每回夢中還說夢”二句，詞人筆鋒兩到，一方面以逆挽之勢插入前二句間，追補(bǔ)出自己在“擁被”之后、“醉解”之前做過一場美夢，在夢中相親相愛，百般溫存，萬種憐愛。這在筆法上來講是敘事之詞，另一方面，它又以順承之勢緊承前二句之后，抒發(fā)其“覺來知是夢，不勝悲”的深沉感慨，自是入骨情語，強(qiáng)作歡笑。本來一對熱烈的戀人，不能朝夕相守，只能在虛幻的夢中耳鬢廝磨，這已十分凄楚、哀憐了，而詞人卻又“夢里不知身是客”，還要向她訴說這種溫馨之夢，這就更襯托出處境、心緒的凄慘。像這樣的“夢中說夢”之“夢”每每發(fā)生，其哀感頑艷之程度十分深重。這兩句之中，蘊(yùn)含了很多重刻骨的相思、銘心的記憶，含淚的微笑與帶血的呻吟。一篇之警策，全在于此。
“夢里相親”，但凡被愛神丘比特之箭射中了心靈的熱戀中人，幾乎無不有此情幻，是屬對于實際生活現(xiàn)象的直觀，詩家、詞家、小說家、戲劇家人人能道，還不足為奇；而“夢中說夢”，則恐怕不是人們——包括作者本人之實所曾經(jīng)，不能不說是建筑在現(xiàn)實生活基礎(chǔ)上的藝術(shù)虛構(gòu)（或?qū)τ谏瞵F(xiàn)象所進(jìn)行的藝術(shù)加工和再創(chuàng)造）了，正是在這一點上表現(xiàn)出詞人的匠心獨運(yùn)。成如容易卻艱辛，它決非淺于情者對客揮毫之際可以立就的，而是由愛情間阻的極端痛苦這一巨大而沉重的精神負(fù)荷從詞人的靈魂中壓榨出來的。誠然，《莊子·齊物論》曰：“方其夢者，不知其夢也，夢之中又占其夢焉，覺而后知其夢也。”《大般若波羅蜜多經(jīng)》亦云：“如人夢中說夢所見種種自性。……夢尚非有，況有夢境自性可說？”自居易《讀禪經(jīng)》詩也有“夢中說夢兩重虛”之句。賀詞末二句的構(gòu)思似從中得到啟發(fā)。但前人以“夢夢”為理喻，顯現(xiàn)出冷靜的思辨色彩；詞人則用作情話，閃耀著熾熱的感性光華。由道家玄談、釋氏禪悅的語言機(jī)鋒發(fā)展為詩人情詞中的藝術(shù)杰構(gòu)，可謂“冰，水為之而寒于水”（《荀子·勸學(xué)》）了。
此詞寫男子情癡，與寫男子相思的眾詞相比，其情更深更癡。詞中的抒情主人公，比起寫閨中少婦的用情程度，也毫不遜色，可謂別具一格了。 |
|
